时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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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玉露的30次相逢】联文28 共齐

同居三十题之

28.一方受轻伤



每天早上的这个时辰,他都会在院中练剑,至少这几年来,一直都是这样。


他的剑法很好,剑锋划过,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声响。两人的院子只不过隔了一道墙,这声音她自然听得真切。每次听到,她总会在脑海里不自觉地去想此时的他该是何等风姿。在她的记忆里,他是生得极为好看的。


院中的石榴树是她出生那年父亲亲手种下的,已经长得老高,如今到了季节,已经长出了一些小小的花苞,小小的几团,像极了她的小心思。那树长得霸道,有些枝丫越过了那堵墙,伸到了他的院中。


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。她如是想。


她挪了挪脚,移到墙根底下,细细地听起那边的动静来。


他还在挥剑,可不知道为什么,那声音似乎中断了下。


是累了吗?她的手轻轻地抠了下墙面,指缝里瞬间留下一些白色粉末。


她垂下头,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失落,恰逢不远处丫鬟叫她,正想转身离开,可下一瞬,便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她的脚边。


低头一看,是一截石榴树枝,正是伸到他院中的那一枝。


他果然是不喜欢的。


她蹲下身子,捡起那截树枝,轻轻地摩挲着那上面的几个花骨朵。


“花很好看。”他的声音骤然响起,是温润的少年音,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,隔着墙显得有几分不真切,“只是可惜长在我的院中了。”


这是专门送她的意思。


“我的剑,有些重。”将剑背在身后,向前走了两步,声音拔高了些,“抱歉。”


她还蹲在地上,眨了眨眼睛,好一会才回过味来:“无,无妨。”


她的声音像羽毛般轻柔,却生生在他的心上抚出一道痕迹,有些痒,却挠不到,解不了。抓剑的手紧了紧,第一次显出些局促来。


“你的丫鬟,好像在叫你。”他耳力好,自然听见了那动静,“不去吗?”


她站起身子,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树枝,明知他看不见,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,倒显得有些傻气:“就去了。”


他似乎能想见她的样子,轻轻地笑了一下,轻敲了下墙面,立时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。


“我的名字。”他抬起头看着天空,笑意明显,“叫做润玉。”


她似乎从没想过他会说这个,一时只觉心里欢喜,来不及顾及女子所谓“矜持”,只脱口而出:“我叫做邝露。”语气稍顿,“谢谢你的花!”


远处丫鬟的脚步声渐重,实在再拖不下去,提起裙摆,转身便走。


那一刻阳光明媚,却也比不上她眉梢笑意。


下次,要是能够再见面的话,我想告诉你一件事。


关于我心悦你这件事。

 


他只见过她一面,就在她生辰那天。


他自小性子便沉静,亲娘又早逝,父亲娶了续弦以后,便干脆搬到了偏院,眼不见心不烦。整日一个人练剑,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就寝,生活用“无聊”二字概括足以。


隔壁住了个小姑娘他不是不知道,托她那个大嗓门父亲太巳的福,他早早地便将“邝露”这个名字记住了,甚至偶尔还会想,他叫润玉,和她的名字,还怪相配的。


什么时候无聊成这样,竟连女儿家的名字都打趣上了。他勾唇笑了笑,提剑起身,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,掀起一阵尘土。剑的顶端,一片石榴树叶轻落。


看着那明显不是自己院子里的东西,他轻轻地挑了挑眉。


改天要不见一见她吧,好歹也要认一认这棵“侵占国土”的石榴树的主人不是?


只是他从没想过,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。


 

隔壁有些热闹,大门口的鞭炮放得震天响,混着人声和马嘶,吵得他有些头疼。孤寂得久了,竟连一点响声都嫌弃了。


“外头怎么了?”他问着贴身小厮魇儿“为何如此嘈杂?”


“少爷,听说今日是隔壁家小姐的生辰,那家老爷朋友多,又疼爱女儿,所以特地大肆操办了一番。”说到这,魇儿显得有些为难,“老爷,老爷他们······”


见他这样,润玉自然猜到了他要说些什么,无非便是他那个好爹爹带着妻儿欣然赴宴去了,徒留他这个儿子在这“镇宅”云云。


魇儿识趣地退了下去,只留他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椅上。


其实早就应该习惯了,可今日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,心底一股邪火不停地往外冒。终于,他站起身,点了点脚,飞身跳上那堵墙,一丝声响也无。


没道理他们一家团聚,只剩他一人白云苍狗,没这种道理的。


 

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那棵石榴树的全貌,树冠很大,阳光透过树叶,星星点点地照在正在树下乘凉的她脸上。


她的长相不是一般江南女子的样子,三分柔气,五分英气,又揉进两分的娇气,硬生生将其他女子压了下去。而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也让他不禁有些好奇,她睁开眼,该是怎样的模样。


摇椅晃动时发出“吱吱呀呀”的声音,在安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,她也不在意,窝在那里面,像是能就这样把余生过完一样。


他无声地勾了勾唇,心里那股火气竟奇迹般消退了不少。正想离开,可大约是这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,他的脚有些麻,一个不留神,瓦片松动,动静不小。


她倏地睁开了眼,正对上了他的眼睛。


她的眼睛生得极漂亮,像两颗玻璃球似的,很亮,他甚至能清楚看见那里面自己的影子,一时间直在他的心上炸开万道金光。但此时的他,显然已顾不上这个。


“我有东西掉在这了。”他飞快地晃了晃手,没有人能看清那里面到底是什么,“无意冒犯。”


润玉的声音里,第一次有了窘迫。没等她回话,便飞身回了自己的院子,徒留她一人对着那堵墙发呆。


润玉的足尖轻巧落地,不自觉地舒了口气,按着心口,那里似乎跳得,有些快。

 


 

他回过神,却仍抬着头,头顶上的天空澄澈干净,像极了她的眼睛。脑海中闪过她刚刚那句“谢谢你的花”,眉眼笑意流露。


傻姑娘,那明明,原本就是她的花啊。


转瞬间,眉头微皱,像是想到了什么。


以她那股傻劲,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喜欢她这件事呢?

 


邝露从未想过和润玉的第二次见面会在这样的时刻——他奉旨出征,而她不过,是送他离开的一个看客。


两家人好歹做了这么多年邻居,不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,似乎都是要去送送他的。


她跟在父亲身后,头上戴着帷帽,看不太清面容,可却能轻易看见她的十指纠结交握的样子。


他自然也看见了,虽说面上没显露出什么,可眼神终究带了些欣慰与安心。


“润玉,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,知道你是个好孩子。你父亲今日进宫,所以托我来送你。”太巳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愿你此次能够凯旋归来,终不负青云之志。”


“多谢伯父。”润玉笑了笑,不经意地看了邝露一眼,“我该走了。”


她的手指立时紧了紧。


“保重。”她终究没有忍住,“万事小心。”


这回他是真的笑了:“好。”似乎觉得不够,便又多接了句。“多谢。”


随即翻身上马,飞奔向城外而去。


 

“小姐,你要去哪啊?”丫鬟惊讶地看着邝露上马的动作,一脸慌张地看向太巳,“老爷······”


她的动作太过迅速,方向也太过明确,惹得太巳的眸色渐深。


“算了,随她去吧。”儿孙自有儿孙福,他老了,管不动了。


 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润玉皱着眉看着她身下的那匹马,“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不远处便是整装待发的军队,她一个女孩子,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里。


“我想跟你说一件事。”她跳下马的动作十分娴熟,语气坚决,“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”


“润玉,我喜欢你。”


他立时怔住了。


“什么?”


“润玉,我喜欢你。”她又重复了一遍,眼神含笑,“不管你喜不喜欢我,我都想告诉你,我喜欢你。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,反正已经很久了。以前我总觉得我们两个的时间还长,我总会找机会告诉你这件事的,可是现在,我发现,太晚了。”


说到这,她停下来去看他,却发现他的脸上,是她从未想见过的表情。


像是高兴,又像是犹豫,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下马,走到了她的面前。


 

邝露睁大了眼睛,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身上盔甲的一角,触感冰凉,却慢慢在她的手心发烫。他的吻并不温柔,至少不像他这个人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。那是个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吻,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道。


突然,唇角一个吃痛,她是个娇气的,一把推开了他。


咬出血了。


她抬头看他,眼神中多是哀怨。


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,顾不上那边已渐渐响起的号角声,笑着将额头抵着她的,语气温柔:“邝露,喜欢这种事,不该由女孩子来说的。这个······”他抚上她的嘴角,“是对你的惩罚。”


邝露睁大了眼睛再度惹来他的轻笑。


“什么意思?”


“意思就是,润玉,也喜欢邝露的。”


他将两人的距离拉开,将她的帷帽彻底扯下,又轻啄了下她的嘴唇,这回却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口。他的手掌轻轻地扣上她的头顶,将下巴抵在了手背上:“邝露,等我回来。”


她没有立时回话,反而盯着他的盔甲的某一处看了起来,良久才笑着点头。


“好。”

 



“润玉,你这般拼命,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虽说沙场无情,可像他这般不要命的,古往今来也没几个。


“不过是为了执一剑,保一国,另外······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,顿时卸下了满身防备与浑身血腥,眼神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,“我还想为一个人,挣个锦绣前程回去。”

 



邝露近来的睡眠一向不太好,一点响动都能吵醒她,是以她只能认命般地下床去关上那扇已被风吹得吵闹的窗户。


今夜的天空很平静,月色也很好,亮得让她一眼便看清了他怔愣的样子。


“我怕吵到你。”他的肤色完全不像在沙场上历练了两年的人,仍是当年那面如冠玉的样子,而且大约是见了她的缘故,声音变得略带喑哑与紧张,“所以想给你关上。”没有一点战场上的杀伐之气与新晋镇西将军的傲气,整个人柔软得活像邝露养的那只兔子。


他是前几日才回来的,邝露不是不知道,只是终究对于他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。有时候,女儿家的心思,简单得近乎直白。


“你走了两年。”邝露看着他的眼睛开了口,“我嘴角的伤都好了。”


润玉从未有过这种感觉,就像整颗心都被人塞进了海绵,只要她轻轻一碰,便能立时捏出水来,挤压感带来轻微的疼痛感,而这种疼痛感又清晰的让他认知到,他是真的回来了,回到了她的身边。


“邝露,我在战场上受过很多伤,可是所有的伤,都比不上你留给我的那一道。”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处,“可是现在,我好了。”


她是他的药。


邝露的心倏地软了下来。


他回来了,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?她不是个圣人,不是没有怨过他的,可到底,她是爱他的,也是盼他回来的。


她猛地扑进了他的怀抱,像要把这两年来的思念全部释放出来。触到她的那一刻,他的手便紧紧地将她箍进了自己的怀里,鼻息间瞬间全是她的味道。


“你陪我去看塞外大漠好不好?”


“好。”


“你陪我去江南游玩好不好?”


“好。”


“你陪我去北方赏雪景好不好?”


“好。”


“不论你说什么,都好。”


她满意了。


“那么······”


邝露起身,踮起脚,学着他当年的样子在他唇角轻轻地咬了一口,便又将泛红的脸颊埋进了他的脖颈,说话声显得有些沉闷,却带着十足的欣喜。


“润玉,欢迎回家。”







非常感谢梦老师 @梦回繁京 给我的插图!!这还是我写文以来第一次收到画手给我的图,这是什么神仙!!


另外,这次还是少年将军和邻居少女的故事,希望大家不会感到腻烦啦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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